【HP亲】信(梅芙X艾米琳,接正文第二十九章)


*写在前面:

本文为HP亲世代同人《平行之界》艾米琳线番外,为艾米琳视角,接正文第二十九章

2021年12月发布于CG


01


十一月的清晨永远属于薄雾与寒霜。


伦敦城郊,一长溜爱德华风格的低矮住宅正是在这样清冷的白雾间慢慢苏醒过来的。


而就在当中一栋砖红色屋顶的小屋二楼,一个轻盈的影子停在了带百叶的白色窗户外,抬起爪子有节奏地敲击起玻璃。


砰——砰——


两秒后,窗户打开了,寒风与猫头鹰一同被恭迎进屋。


只不过后者还多得到了一记不甚友善的倨傲目光。


“好了,暴雪。”


正在解开猫头鹰脚上信件的黑发姑娘,艾米琳·万斯,冲自家的大猫摇起头来。


“这位是帮梅芙来送信的。你要对客人友好一点。”


白色缅因猫的胡子动了动,毛绒绒的大尾巴横着一扫,颇为矜持地盘到身前。


大猫就这么端坐在靠窗的书桌上,用一双异瞳的眼睛牢牢盯住瑟瑟发抖的小猫头鹰。直到信使转身飞走,玻璃窗重新关好,他才轻巧一跃,心满意足地挤到了已抽出信纸的主人膝头。


亲爱的艾米琳:


十一月快乐!现在霍格沃茨已正式进入降温期,每过一日,我们都需要把围巾多绕上一圈(目前长度还勉强够用)。不知伦敦天气如何,希望你花园里蟹爪兰已再度开花。


……


刚读至第一行,一缕浅浅的微笑便不由自主地爬上了艾米琳的嘴角。看着那整洁又不失活泼的字迹,她几乎能想象出金发姑娘如何歪头坐于桌前,羽毛笔笔尖快速移动着,用看似寻常的单词组合出最独特风趣的句子。


艾米琳继续读了下去。从蜂蜜奶油松糕菜谱,到邓布利多教授独家采访花絮,再到麻瓜童书的读后感交流。每一个巧妙的比喻都牵动了笑容,每一个关于杏仁片、海绵蛋糕与杂果鸡尾酒的描写都仿佛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而当读到最后快活的落款——祝愿校长招待会成功的,梅芙——艾米琳发觉自己已抬手伸向了桌角的文具盒,急切地想要尽早写下回复。


接着,她停了下来。


十分缓慢地,艾米琳将收回的右手落在了怀里的暴雪身上。她轻轻地梳理着细长柔软的猫咪毛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很享受与梅芙的通信——也许,有些过于享受了。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甚至有些危险的信号:她,艾米琳,正在让意愿脱离理智的掌控,允许自己一点点地走近那块她本以为不必去触碰的领域。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早就隐隐有所察觉,不是吗?


就在自己开始注意到阳光投在女孩脸颊上的光亮与阴影,就在她能在相对默默无声与愉快交谈中寻到同等的亲密感,艾米琳就能感到那丝新生的、尚且模糊不清的线索。


然而她却选择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友谊生长过程中的真实感触,是遇到一颗美好心灵时必然的愉悦,她不必平白无故地偏离这条让人欣喜的主路,暗自为一些再自然不过的念头附加过多的意味。


然而,她或许已向另一条小径迈出了步伐——哪怕只有一小步,但终究还是偏航。


艾米琳一边抚摸着猫咪,一边注视着窗外灰蒙蒙的雾气。


在雾中,草木、房屋与早起的行人,一切都蒙上一层柔和的面纱,带着点宁静隽永的意味。这般景致让艾米琳忽然庆幸自己已从霍格沃茨毕业。如果她还在学校,那么她很可能会做出最容易的决定,去无意识地后退一步,预留出一段冷静期。


而隔着数百英里的距离,她是安全的。眼前的墙纸、书桌与台灯,它们既非盟友也非敌人,既不会给出答案也不多作评判。她可以理智地思考,去思考自己究竟该采取何种应对办法。


毕竟,艾米琳知道,梅芙俏皮、乐观、满是奇思妙想,身上有太多与她不尽相同的地方。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梅芙不会像她一样,从十四岁起,便清醒地明白——自己天生就与众不同。


02


艾米琳是魁地奇队选拔赛的前一天正式决定报名参加的。


在那之前,她已经陪着朋友,一位同样是三年级的鹰院姑娘,连续练了四个晚上。


而每一次练习结束时,卡洛塔都会劝说道:“艾米琳,你有一把新款的横扫,还有一流的飞行技巧,为什么不报名试试看呢?要是我们能一起选上,那该多好呀。”


“我确实喜欢飞行。但场上对抗?我不确定,卡洛塔。我还要再好好想想。”


一半时候,艾米琳是这样回答的。另一半里,她已开始仔细对比起加入球队的优劣项。


蓝天下自由飞翔的感觉自是无比美妙,团队配合也非她的短板。而魁地奇比赛日更是一向能在台历上赢得一个值得五星关注的红圈。可她会乐于亲自参与其中吗?


每每看到球员们胳膊搭在彼此肩头向前挺进,或是在哨声响下忘情拥成一团,艾米琳从未真正像同龄人一样,感到超出比赛本身的喜悦。集体归属感,这就有点像“圣诞精神”或者“购物狂欢”之类的词语,是一个她充分理解,却少会被感染的大概念。如果自己被放入这样同一幅画面里,会不会有些怪异?更何况,竞技运动总容易偏向极端,要是能去除那些将输赢不断放大的行为——比赛时的横冲直撞,还有赛前赛后的互放狠话——或许艾米琳已经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了。


就在天平慢慢向某一侧倾斜,陪练的日子进入了第五天。两个小姑娘照例从礼堂里外带了两份简餐,在晚上六点准时来到球场。


近一个小时的轮番投球后,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看台上散落的人群也已虚化为一团团轮廓模糊的紫褐色影子。


不过,早已做好背景研究的卡洛塔还是在半空一眼认出了今年新晋就职的拉文克劳队队长。


“那不是达伦吗!”卡洛塔同艾米琳一起缓缓下降着,双腿在扫帚两侧晃动着,“他会不会是来提前考察的?要是队长看到我们刚才的表现,星期六能加点印象分吗?”


卡洛塔自言自语地琢磨着要不要再表演一段自己的弧线球绝活时,艾米琳也在观察视线里不断拉近的那组五年级生。坐在几人中间的大概就是达伦·布洛贺,守门员里少有的小个头,但场上发挥向来不错。而在达伦身边还有两个姑娘,黑色卷发的那位是今年球队里仅剩的追球手奥帕尔·戈德斯坦,另一位栗色长发女生艾米琳在公共休息室里见过,却叫不出名字。


而眼下,那个面熟的姑娘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面着前排的一对小情侣,似乎正对上了一点不太和谐的场面。


从飞天扫帚上的角度,艾米琳听不清几人的对话。只见那对情侣中的男孩快速扭过头,胳膊比划出不悦的手势,而那个一直垂着头的姑娘忽然捂住了脸,肩膀抖动着,似是抽泣起来。接着,达伦和奥帕尔也站了起来。三位拉文克劳的同步对峙下,那个男孩愤愤地喊了一句,抬手想要抓起女友的胳膊,却被达伦拦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啊?”卡洛塔也发现了异样。


艾米琳皱着眉毛摇摇头,微微加快了下落的速度。这看上去很像是一次被好心人干预的争端。


就在此时,事件中心的男孩把仍在哭泣的女生甩在原地,踩着恼怒的大步子转身离去。两秒之后,那个女孩接过了奥帕尔为她捡起的围巾,拿手背抹着眼泪,也向相同的方向跑去。


“……真的很过分。那个女生应该学会保护自己。”


现在,艾米琳二人终于落到足够低的高度,那个长发姑娘平静的话语从风中传了过来。


“为什么总有允许自己被那种人伤害呢?”奥帕尔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奥帕尔正感叹着,忽而抬头看到了两位骑着扫帚悬浮在不远处的低年级生。


“嗨,刚刚看到你们打球了,非常精彩呢。”卷发姑娘咧嘴一笑,隔空喊话道,“我猜,你们明天都会来选拔吧?”


卡洛塔热切地飞近了些,一面答应着一面顺带又公开劝了艾米琳一回。


“欢迎现场报名。”队长本人也发了话,温和的声音与常规球员印象完全不同。


男孩朝两位小学妹挨个点点头,“我有种预感,今年,拉文克劳的优秀传统能延续下去——”


“我们最厉害的追球手阵容历来都是全员女生。”姓名未知的姑娘接话道。


她有些好奇地仰头注视着也在空中缓缓靠近的艾米琳,轻轻笑了笑。两人隔着七英尺的距离静静地打量着彼此。片刻后,女孩偏向了自己右手边的朋友。


“对了,这位就是达伦,达伦·布洛贺,你们应该认识吧——”


面对额外的介绍,鹰院队长举起一只手,友好地挥了挥。


“还有奥帕尔,全校最佳投球手,单场最高记录进过十二球——”


“说不定很快就能被新人打破。”奥帕尔眨眼说道。


轮到说起自己时,女孩仔细拂平了被风吹起的发丝,双手交握摆在胸前,“我是安娜莉丝·海塔尔,你们的场外支持。”


“说真的,一定要来试试,姑娘。”


安娜莉丝坚决的语调下,艾米琳依次看向空中、看台上纷纷赞同的几位,从扫帚上用力点头的卡洛塔,到握拳拍拍左肩致意的追球手,再到鼓励地微笑着的队长。她能感到天平的一侧添加上了一块关键的砝码。


“你们组起队来,那可绝对是所向披靡。”


03


就这样,选拔赛、入队仪式与第一次训练依次发生了,故事十分顺利地向前串联起了新的篇章。


说来奇怪,第一处让艾米琳感受到变化的地方,不是因训练调整的作息表,不是一下子多出了六位定期会面的队友。而是几位室友轻微的态度转变。


一二年级里,艾米琳同这四位姑娘并不亲密。更准确的说,除了因浓重口音一度被暗暗孤立的波多黎各女孩卡洛塔外,她与同院的女生关系均属一般。在随时同进同出的小团体对比下,艾米琳似乎总是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宾客, 彼此尽力维持着礼貌的表象,私下里却都更享受各不相扰的状态。偶尔有一两回,她也听到背后飘过几句关于自己的小声议论,包含着“冷淡”、“不太好相处”等关键词。艾米琳并不喜欢被下定义的感觉,但也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对此不甚在意。她确实不擅长结交朋友,更没法做到在认识的第三天,便在卧谈会上分享一切的喜怒哀乐。


因此,面对几个女生越来越多的示好,艾米琳不由感到了谨慎的疑惑。数月之后,她才从只言片语间拼凑起背后的缘由。


显然,魁地奇很容易与亲民划上等号。就好像她们从头到尾只想在艾米琳身上找到一个可引起共鸣的标签,加入球队,就是她能融入大众的最好佐证。更重要的是,如今艾米琳慢慢被拉入到达伦还有奥帕尔他们的社交圈子。能不时和五年级的酷孩子们一起用餐,曾经的“不合群”一跃变为了“特立独行”,大家都乐意分到一点热门人士的光彩。


不过,不管艾米琳是否欢迎投向自己的聚光灯,新同伴的友好姿态也确确实实把不一样的风景带入了她的生活。


艾米琳开始知道,魁地奇赛场之外,奥帕尔还在魔药小组留下了爆破专家的赫赫英名;达伦在巫师象棋盘上的胜局几乎同他拦下的鬼飞球一样多,他与好友本吉·芬威克的对决回回都能被收录于标准教学图集内。


而艾米琳也了解到,队长达伦,正在含蓄而持久地追求着学院五年级的级长,全校最受欢迎姑娘之一,安娜莉丝·海塔尔。


当然了,说含蓄,仅仅是以青少年的标准。拉文克劳塔楼里,这已算是心照不宣的事实。甚至有人在暗地里打赌,本就是朋友的二人究竟何时会正式开始约会。


“这一周里,你是唯一一位没对我提起达伦的人,艾米琳。”


这时,话题中心人物正和艾米琳一同坐在图书馆里,一手支在脸侧,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亚洲抗毒大全》。


看到艾米琳的目光从天文学论文上移开,安娜莉丝微扬起眉毛,似乎在等待一个的回应。


艾米琳不能假装自己没听出女孩的言外之意,只好斟酌着说道:“你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安娜。”


在对方的坚持下,称谓早已从“海塔尔小姐”直接变为了“安娜”。


“大家的想法都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看,不是吗?”


安娜莉丝放下书本,用手指卷起一缕长发。


“果然是教科书一样的回答呀。”


似乎是观察到艾米琳有一丝局促,她又轻巧地笑道,“你真可爱,艾米琳。”


称赞之下,艾米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视线。说实话,此类八卦很少激起她的兴趣,但要是把问题设为必填项,艾米琳大概会投上一记赞成票。可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这不是安娜莉丝想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艾米琳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姑娘。巧克力色的浓密长发柔顺地垂在脸侧,遮住了她微翘的眼角,也似乎掩住了笑容之下我行我素的意味——那种只有放在位漂亮姑娘身上才会被轻易谅解的特有风情。而偏偏就是这样的校园明星,毫无缘由地对低上两级的小姑娘产生了好感。如果不是有了安娜莉丝的多次主动邀请,艾米琳大约也不会这么快与那帮五年级生们相熟起来。


——出乎意料地,艾米琳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排斥这份不容拒绝的亲近。


“你觉得达伦怎么样?”


伴着突如其来的问题,安娜莉丝转过头来。艾米琳忽然意识到对方靠得更近了些。女孩又习惯性地撩了撩头发,发丝轻柔地擦过艾米琳的脸颊,落在了她的肩头,与自己深色长发交融在一起。


艾米琳愣了愣。一秒后,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格,那缕栗色的头发又散落回原主人的身边。


“抱歉。”安娜莉丝似是也感到一抹尴尬,但大约更多是由于艾米琳的反应。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又把问题说了一遍。


“嗯……达伦,他人很好……”


艾米琳低声说着,内心却忽然不太愿意谈论自己的队长。两人长发相绕的触感仿佛还在压在她肩侧,轻盈却又难以忽视。


所幸,图书管理员决定此时开始四处巡查,并对每一组疑似聊天者发放起严肃的警告。两人都淡淡地笑了笑,怀揣着各异的心思,回归到手中不同科目的作业上。


或许是与一位低年级生倾诉起来更加容易,亦或是其他朋友都在极力撮合这看上去十分般配的一对,一个多月后的情人节前夕,安娜莉丝又一次同艾米琳聊起了潜在的追求者。


而在先前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里,艾米琳都在努力控制自己微微起伏的心态,不去得出那个隐约向自己靠近的结论。


这一天,也不意外。


“我想这就是最后一次了。要么答应达伦,和他一起去鼻涕虫俱乐部的晚会,要么……”


安娜莉丝与艾米琳并肩走在积雪初融的庭院里,身后留下一长串潮湿的脚印。


见女孩一反常态地显得心事重重,本想保持沉默的艾米琳不禁开口问道:“安娜,你……你喜欢他吗?”


安娜莉丝停下步伐,微顿了一下后,重复起艾米琳的问题。


“我喜欢达伦吗?”她轻笑了一声,“我当然喜欢他了,每个人都喜欢达伦。”


毫无疑问,两人都知道,这不是问题指向的方位。


“他脾气好,做事细致,还没什么男生的常见毛病。”明明是夸奖的话语,艾米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微弱的不耐烦,“如果非要跟一位男孩出去玩,我肯定会选达伦。”


这么表述真是有点奇怪。短暂的沉默后,艾米琳试探地问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艾米琳。”安娜莉丝摇头说道,“只要我尝试去和他约会,我想就一定能行。”


艾米琳还是感到那个巨大的“但是”悬在空中,但她选择不去发表观点。


“哦,艾米琳。别这样看着我,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来她的想法还是从眼神中传递出来,安娜莉丝皱了皱眉头,“难道没有男生约你出去吗?我猜数量一定不少吧。”


这个猜测确实没错。可艾米琳对于这类殷勤一直相当漠然,甚至不免感到丝丝的厌烦。


“我不感兴趣。”


“总有一天你会的。”安娜莉丝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我不会的。


一个清晰的句子忽在脑中冒出。艾米琳心头略有一惊,却意外地不害怕这个不请自来的声音。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走了一小段路。这几分钟的谈话与之前所有的思虑在四周环绕着,似乎把艾米琳与同行的姑娘、甚至整个雪地隔离开来。


转入四下无人的露天回廊时,安娜莉丝在台阶上轻跺了跺脚,磕掉了鞋跟上的雪籽与枯枝。


“我刚才说的还不全对。”女孩又接上了先前的话题,就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一样,语气变得肯定十足,“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我希望它们能变得简单起来——我会让它们变得简单起来。就像所有人说的,达伦他真的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他只是一个男孩——”


安娜莉丝突然停住话头,一向从容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了一个微笑,“我是说,他虽然只是一个男孩,但任何人不都是吗?大家都有普通和不普通的一面……”


安娜莉丝还在继续说着,比往常的语速还要快些。但艾米琳却没有听进一个单词。


哦,是这样啊。


她忽然明白了。


如果说女孩的语句尚未真正显露出异常,那么她自知失言的停顿与掩饰已讲出了全部隐情,不是吗?


那个简单的真相似乎穿透了四下安静的环境,穿透了点滴的线索、偶尔的彷徨与曾经的回避,就这样悄然撼动了她。


关于安娜莉丝的真相。


关于她自己的真相。


艾米琳定定地站住了。


不是因为恐惧,亦不是因为欣喜。


“……总之,你以后会明白的。”


安娜莉丝终于讲完了一大段独白,她偏过头来,这才发现一动一静的两人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怎么了,艾米琳,你还好吗?”


蓦然间,那个隔离层被拿掉了。四周的每一处细节都变得愈发清晰:头顶上攀爬的古老藤蔓,脚下一块块被浸湿的地砖,回廊外草地上残余的积雪泛着亮光。而当她看到对面女孩略显紧张地抿起嘴唇,艾米琳发觉自己在乎的已不是那点终被承认、对这位学姐懵懵懂懂的好感——对方不可能有所回应,也不需要知道这个。她只是希望安娜莉丝不必做出违心的决定。


“安娜,也许……也许你不需要和一个男孩一起去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



“哦,是吗?”


如果艾米琳再年长一两岁,或许她就不会这样,不经仔细思量便说出真实的想法,或许她就能从安娜莉丝微微转变的脸色中辨析出更多的信号。然而此时此刻,某种在内心深处跳动的力量推动着刚满十四岁的艾米琳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愿意,可以一个人去,或者——和女孩一起的。”


艾米琳感觉自己的心跳动了几下,坦白的话以一种惊人的自然来到了嘴边。


“其实,我也会想这么做。”


安娜莉丝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开了个没有多少愉悦成分的玩笑。


“你是在邀请我吗,小姑娘?”


艾米琳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该停下了,但平生头一回,脑中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变为了语句。


“不光是这一次聚会,每一天都一样——做你自己,安娜,这是永远不会错的选择。”


两秒的沉寂。


雪光的映照下,安娜莉丝的肤色显得有几分发白。


“看来,你已经懂得不少道理了,艾米琳。不过,这好像与刚刚聊的没什么关联吧。”


安娜莉丝平稳的语气里似乎也沾染上一丝二月的寒意。她飞快地瞥了瞥左右,似乎是在确认无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天气真冷。我想,我们该快点回到城堡。”


五分钟后,艾米琳与安娜莉丝在礼堂门口道别,分别走向了拉文克劳长桌的两端。



接下来整整一周里,二人没有碰面,就仿佛那次回廊下的交谈不曾发生。


一周零一天,晚训结束的艾米琳打开更衣室的个人储物柜,发现了一只压在备用长袍下的薄薄信封。


等到谈笑的队友们全都离开时,找借口留下的艾米琳在长凳上坐下,小心打开了信件。


亲爱的艾米琳:


愿你一切都好。


这封信来得也许有些迟,但我必须先理清思路,才好同你一一澄清事实。


那天下午,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误解了你的意思。如果是的,那再好不过了。我也该当场及时讲清的。


但如果没有——如果你的话语确实表达出我所理解的含义,那么,我想说的是,不管我这边什么言行导致你得出了错误的结论,我都需要说一声抱歉。我从来没有过——未来也不会有——你所误认的倾向。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忠告。你现在年纪还很小。实际上,我们都是。产生一些无谓的困惑,这是再正常不过了。或许很快,你的想法便会彻底发生改变。


你对我所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并衷心建议你也把它们永远留在心底。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世界,随便暴露这样的念头都是不明智的。这不必也不会是真实的你。即便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好好藏住。


请相信,以上全是来自一位女孩真心的劝谏。我只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快乐。


又及,我还愿意继续做你的朋友,艾米琳。但或许,短时间内,我们不应该在私下再见面了。


你忠实的,


安娜



04

合上信,艾米琳独自一人在更衣室静坐了五分钟。


接着她拿起魔杖点燃了那张羊皮纸。


尽管知道安娜莉丝没有恶意,许多用词也只是无心的巧合,但她还是被某些句子给轻轻刺痛了。


这不会是真实的你……最好的选择是好好藏住……


在父亲专横的决断与母亲的告别信后,在教母卡罗女士握着她的手将她引入一片新天地后,艾米琳无法容忍有人告诉她去隐藏、去否认自我。


或许安娜莉丝说的是对的,但她绝不会这么做。


当最后一许灰烬落为地上细碎、透着红光的粉末,艾米琳深呼了一口气。释然之下,她并没有再感到更多的伤心与失望,或者对安娜莉丝生出丝毫不满。说到底,她还是对这个女孩不够了解罢了。


这就像艾米琳曾以为她会怨恨自己的父母。但当一个人不过是选择了真正想要的道路,她又何必强加责难。当一个人与自己无需再有关联,她又怎会付诸多余的情感。


正如最初结交的兴趣来得十分突然一样,两个姑娘间那点情谊也迅速淡了下去。公共休息室相遇时,她们依旧会点头问好,彼此交谈几句,但两人间终究是竖起了一道不容跨过的保护层。艾米琳知道安娜莉丝开始与达伦交往了,但也仅在听说时给出了一句祝福,很快便不再关注。


与安娜莉丝的疏远并没有影响到艾米琳与另外几位五年级生的相处。


奥帕尔、卡洛塔与艾米琳很快形成了配合天衣无缝的三人组。历经过三任队长后,达伦依旧是她最喜爱、最欣赏的那位。而队长的朋友本吉·芬威克(艾米琳一直习惯叫他本杰明),更是逐渐成为了能够交心的伙伴。对此,艾米琳一直对最初的引见人,安娜莉丝·海塔尔,怀有一分感激。


步入高年级后,就像一个略有讽刺又无可奈何的轮回,艾米琳发觉自己被频频放到了当年安娜莉丝所处的位置上。


她与同级的姑娘们关系逐步转暖,虽不可能做到紧密无间,但艾米琳发现自己也能不时从她们身上找到可爱之处。纠缠在身边的议论与关注只增不减。不过,面对各位男孩的追捧式目光,她以得体的礼貌姿态统一回绝,并越来越少地感到厌倦——更多的是一种温和的漠视。


就算确实无法去公然宣告全部的本性,就算她或许很难找到同类,未来终会独身一人,那又有何关系呢?艾米琳从不认为她需要任何人让自己变得完整。现在,生活里已有那么多值得全身心投入的重要事情,新收养的猫咪,彻底爱上的魁地奇,教母举办的哑炮集会,还有校园外更加广阔的世界,她会被哪类人吸引,不过是一个微小的要素,怎会足以定义她是怎样的人?


只要她对自己是坦诚的,这就足够了。


就像一贯奉行的原则:向前看,不必回头,艾米琳不会让这点困境占据自己的思绪。


——直到现在。



重新回到手中这一封完全不同的信件时,艾米琳心中掠过一缕从未有过的遐思。


她忍不住开始设想,会不会有可能——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梅芙也能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呢?


紧接着,艾米琳对着怀里摊成一团的大猫笑了。


这恐怕几率很小,比千分之一还要缥缈。


她知道梅芙与格兰芬多的击球手康纳·佩恩约过会。虽然这并不代表一切,但至少,梅芙大约不曾有过像自己这般的探寻——或许,以后也永不必有。


如果是这样,那么任何试图越过友谊范畴的期盼都是不恰当的。


她们当然是喜欢彼此的——大抵仅仅以朋友的方式。梅芙是这样温柔善良的姑娘,要是自己贸然暗示心意,她会为不能回应而困扰吗?会慢慢退到一个更合理的平行距离吗?还是说,梅芙会产生动摇,不由自主地把原本的亲近误当作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实际上,最后一种情况,那才是艾米琳最不想看到的。她永远不希望以任何方式对梅芙、对两人的关系施加影响,去把对方推至一个她不愿或尚且不愿迈入的方向。


仿佛是与自己波动的感受相连,一向安静的暴雪伸了伸爪子,发出了柔和的叫声。


“没事的。”艾米琳安抚地揉了揉暴雪颈后的皮毛,又用双臂环住猫咪,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其实,思路理至此处,结论已经很清晰了。


如今这种偶尔相会、时常通信的状态,舒心而自然。既然她们有幸相识相知,为什么要用一点初生的念想干扰到这份友情呢?


她想要立即回信,那就这么做吧。


信,永远只是信而已。


所有背后的内涵都是人心赋予的。


而她明白,自己无比珍惜赫奇帕奇姑娘来信下那颗金子般的心。


暴雪又轻轻叫了一声,似乎也在催促她动笔。


艾米琳笑了笑,抽出一只胳膊,一手抱着大猫,一手把纸笔在桌上摆好。


抬起那支最常用的鹰毛笔,女孩低头思忖着,认真写下了第一句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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